表圣阁的大门在黄昏中打开,众夫子鱼贯而出,面上皆带着疲倦之色。
阅卷累、吵嘴累,全武行更累,而两头劝架那简直就是……累上加累。
天幸今年考生少,也就两百挂零,那卷子一个下晌也就看完了,大家伙儿倒还能吃得住,若是再多耗两日,五个人里至少得疯俩。
在屋中闷坐(吵打)了几个时辰,出门后被冷风一吹,精神倒是振奋了些,众人便也没急着走,只在廊下慢慢疏散。
此时,几个留在书院帮忙的女学生正好行过,见了一众夫子,忙躬腰行礼,少女清脆的声音次第传来,将冬日的寂然也一并扫去。
众夫子上前勉励了几句,便徐步朝前走去,彼此间偶尔还低声说几句话,很快便走得远了。
那几个女学生一脸崇敬地目注着夫子们的背影,亦在那里悄声议论:
“堂长好吓人啊,我一见他就发怵。”
“是呀是呀,左堂长从来都不笑的,板着脸的样子特别怕人。”
“林主讲今儿穿的裙子真好看,回头画了样子,做一条一样的来。”
“我刚才听淮山先生说什么‘大道至简’,左堂长又说‘立心言志’,却不知在他们讲谈些什么呢?”
“先生们凑在一处还能讲什么?自然是讲些高深的学问了。啊啊,真想听听先生们的高论哪,一定特别地有意思。”
“我说诸位,咱们正经先把差事交了好不好?再过一会儿可就到了饭时了,别又饿着了哪位,大晚上地磨牙。”
末了一语,总算惊醒了窃窃私语的小娘子们,亦引来了一阵轻笑。
“咚——”,城廓之上敲起了暮鼓,悠远苍茫,随风散入满城。
天已经快要黑了,书院即将落匙,小娘子们也再无心闲话,很快便去了。
方才还很热闹的庭院,就此变得空寂起来。
将暮而又未暮的天光下,表圣阁翘角飞挑,正勾着一片残云,那云絮厚重、灰黄,如搁置经年的棉团。
不知何时,一些细碎的飞絮自那棉絮间缓缓飘坠。
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无息,却又恢宏浩大,不消一夜,便已覆满城池。
翌日清晨,汴京城已是银装素裹,那雪却还未歇,依旧飘飘洒洒地下着。
白石书院东舍,屋角的炭盆已将熄灭,卫姝端坐在小几前,周遭是一群同样正襟危坐的小姑娘。
她听到了轻微的牙齿打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