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个不说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就说你们手下的兵吧,哪个不是爹娘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呱呱坠地时,家里添了男丁,无论日子多穷多艰难,父母长辈都会喜笑颜开地高兴得不得了,哪怕是借钱,也要请邻居乡亲吃两盏喜酒,这家的香火能延续下去了啊!可然后呢?乱一次就要死很多人,好容易长大成人,便要无声无息地死在大山沟里么?老夫这把老骨头豁着挨上几句骂,能少死一些人总是好的。何况,老夫有把握,等这次苗乱平了,此举可保我大明西南少说几十年的安稳!”
推心置腹的一席话,劳顺听得动容,深深地拜了下去。
果然应了劳顺的担心与朱燮元的预料,消息传到京师,朝堂上又炸开了锅。
最先是两宋之交的李若水那首《捕盗偶成》在官员们之间不断被人提起、传抄:
去年宋江起山东,白昼横戈犯城郭。
杀人纷纷翦草如,九重闻之惨不乐。
大书黄纸飞敕来,三十六人同拜爵。
狞卒肥骖意气骄,士女骈观犹骇愕。
……
我闻官职要与贤,辄啗此曹无乃错。
……
小臣无路扪高天,安得狂词裨庙路!
大明官场的习惯,每一场大风波总是由一件很小又貌似无关的事先冒出来,然后酝酿、发酵,随后爆发,最后蔓延株连得一塌糊涂。这首诗明里说北宋对宋江的招安(别被小说忽悠了,所谓水泊梁山一百零八个好汉云云,其实就是宋江等三十六人在巴掌大点地方折腾),但任何人都能从诗里读出当时不少官员们对此举的愤怒和不满:十年寒窗历尽千辛万苦,然后兢兢业业为朝廷无私奉献,结局竟不如杀人越货的乱臣贼子——“大书黄纸飞敕”之下,竟与那帮家伙同朝为官了(那宋黑子的品秩甚至还在很多官员之上)!
显然,这是一股汹涌的暗潮,是对朱燮元大封土官之举的不满与抗议。也难怪,朱燮元的政策虽然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收到非常好的效果,奢安羽翼一下子就被剪除了十之五六,但此前视西南为绝路的官员们不服啊,每个人心里都憋闷异常——不就是封官么?如果这样这能算功劳,谁不会!
有共鸣者很是不少。很快,内阁就收到了各路言官们的参奏,有的侧重于指出这样做属于目光短浅后患无穷:只要造反能换来招安授爵,以后岂不是众相效仿人人皆反?有的说官职是朝廷名器,当为大明守之不可轻许——以宁谷寨为例,人不满千也能领个正六品的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