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距离大约五十多里地,虽然有一路从市内通到郊区的公交车通达这里。
但终点站却是设在一所军事院校的门前,离程忠实家大约还有七八里地的路程。
林为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中原入冬的寒风带着几分刺骨。
这趟组稿算是他从业以来最辛苦的一次了,林为民心想着。
好在这时候路过一个赶车的老汉,几乎是关中老农特有的打扮,一下子就让林为民感到亲近。
“后生,这是去哪啊?”老汉赶着牛车,问林为民。
“去西蒋村,找一个叫程忠实的作家。大叔,您认识吗?”
老汉笑起来,“西蒋村出了个大作家,谁不知道嘞,有名滴很!”
老汉又看向林为民,“那你是不是那个……叫啥来着?”
林为民提醒道:“编辑。”
“对,编辑,让他写字的。”
林为民笑了起来,“对,就是让他写字的。”
“那伱们是哪个报纸的?”
“大爷,我们不是报纸,是杂志,叫《当代》。”
“《当代》?莫听说过,比《西安日报》还大吗?”
“这个没法比,我们是文学杂志,跟报纸不太一样。”
话题并没有因为彼此的见识而产生隔阂,大爷跟林为民聊了一会儿,便撩起了嗓子。
大概只有辽阔雄浑的关中大地才能诞生和承载苍远而豪迈的信天游,林为民听着耳边那粗粝的唱腔,脑海中浮现的是石铁生的那篇《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黄土高坡千沟万壑的土地上,也许孕育了许许多多的破老汉,他们管孩子叫“心儿”,他们的一切都靠身体去完成,他们也重视承诺。
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似乎没有一个盼头。
林为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笑话。
记者采访一个放羊娃,他放羊为了干嘛,他要挣钱,娶媳妇,生娃。
再问他生娃做啥,还是答:放羊,娶媳妇,生娃。
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可难道,这不也是一种生活吗?
林为民忍不住又想到了陆遥、想到了程忠实,或许正是因为有着一片如此厚重的土地的滋养,他们才能写出那些鸿篇巨制。
“后生,到了!”
老汉的喊声打断了林为民的畅想,他跳下车朝老汉道了一声谢,转身走向了西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