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光线不足的公寓里，古老的座钟指针不停地摆动。
卢米安、芙兰卡、简娜和安东尼正站在一具尸体旁边，注视着蹲在一旁的路德维希系上白色的餐巾。
“这餐桌礼仪还真不错…”卢米安开玩笑地说。
房间里的尸体是病教在特里尔地区最后一位序列4半神，名叫萨提坡，埃尔，之前被“愚者”先生控制，最近完成了让信徒向“瘟疫之神”和“疾病之神”祈祷的任务。
然后，卢米安就收到了“愚者”先生的神谕，让他们在这个时间来这间公寓处理后续事宜。
卢米安他们一敲开房门，就看到萨提坡，埃尔在众人面前倒地，变成了尸体。
幸运的是，卢米安已经提前将这间公寓及其内部所有物品都转移到了镜中世界，并让安东尼迅速将“凛冬将至”手枪放在尸体上。
想到之前忙于帮助自己和芙兰卡联系信徒、传播新教义的萨提坡.埃尔本质上已经是“愚者”先生的分身，卢米安感到有些奇怪：
自己信仰的神灵不辞辛苦、勤勤恳恳、四处奔波地帮助自己招募信徒，宣扬教义，传播名声，这是否不太合适？伟大的存在也需要如此亲力亲为吗？回想起“魔术师”女士讲述的一些阿蒙往事以及“偷盗者”、“占卜家”途径高位者的能力表现，卢米安又觉得这似乎也很正常：
化身无数，都是自己！
“可以开始吃了吗？”路德维希抬起头，渴望地看向卢米安。
“先进行通灵吧？”卢米安转向芙兰卡询问。
尽管“愚者”先生通过“寄生”肯定已经掌握了萨提坡知道的所有信息，但卢米安认为他们还是应该进行通灵，总不能什么都去麻烦“愚者”先生吧？
芙兰卡凝视着悬浮在空中的萨提坡灵体，思考了一下说：
“衰减的速度比预期的慢，应该是‘愚者’先生做了一些处理，我们先不要急着通灵，想好要问什么了吗？”简娜附和道：
“我们不如先在公寓里搜寻一遍，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然后再通灵，那样就可以更清楚地知道该问什么。”
“好的。”卢米安看到不少青绿带黄的光点已经沉淀到安东尼的“凛冬将至”左轮上，笑着对路德维希说，“吃吧。”
他之前问过路德维希，如果恢复到序列4，也就是“海怪”，会不会直接变成体型巨大的真正海怪，那样的话，路德维希就无法留在特里尔了，除非他总是藏在镜中世界。路德维希当时看了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几秒钟，突然感到悲伤，哭着说“还不行”。对此，他显然很失望。
他告诉卢米安，外表应该没有变化，只是每天需要带他去一次海洋，让他真正地饱餐一顿，对于拥有“传送”能力的卢米安来说，这很简单。
得到教父的同意后，路德维希欢呼一声，扑向了尸体。
芙兰卡和简娜都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在撕扯声、咀嚼声、喀声、嘎声中，两位魔女检查起公寓的每个角落。机械音乐盒、古典座钟、布艺沙发、红色书桌、黄铜色的瓦斯计费器、精美的小型雕像等物品依次从芙兰卡和简娜的眼前掠过。
突然，芙兰卡走到书桌前，拉开了一个抽屉。
那个抽屉里有一堆不同面额的金币，其中不乏价值20费尔的金路易。芙兰卡的手在这些金币里拨弄了一会儿，拿起了一枚色泽暗金、不够光亮的钱币。
这也是金币，但不是当前法定的任何一种。
芙兰卡将那枚暗金色的钱币凑到眼前，发现它正面有男人的头部轮廓，长发披落，头戴皇冠，嘴唇刚硬，脸庞线条锋利。这男人头像两侧，分别是层叠的门和眼睛一大一小的乌鸦，周围还有变化的线条，竖直的宝剑和伸出去的手等花纹环绕。咦...芙兰卡隐约有了猜测。她将金币翻到了背面，那里有个数字“7”。“7”的四周是聚集的士兵、锋利的武器、流淌的血液等图案，
“这是图铎金币吧？”芙兰卡发出了声音。
她的灵性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第四纪的图铎王朝发行了自己的货币，但不知是因为“血皇帝”陛下精神状态有问题，还是受到了原本途径的影响，币值和换算非常让人头疼，不像正常那样是1、5、10、20，而是毫无规律的2、7、1、3。
这些钱币在一两千年的时光里，早已散失殆尽，不是被重新融化，用来铸新的金币或金器，就是深埋于地下的古代墓穴里，现在想看到它们，只有去博物馆，去某些收藏家的宝库里。
“怎么会有一枚图铎金币？”简娜将目光投了过来。
“我也很奇怪，这玩意儿拿到也没法用啊，准备当古董卖？”芙兰卡斟酌了几秒，“通灵的时候问。”
两位魔女认真搜查公寓时，卢米安突然对安东尼说：
“可以把左轮拿起来了。”
他直觉地相信，“凛冬将至”承受的恩赐力量已达极限，再下去就会坏掉。当然，再怎么坏掉也是具备非凡力量的武器，只是负面效果可能发生改变，达到无法承受的程度。
已经给自己丢了个“安抚”的安东尼蹲了下去，将艺术品般的“凛冬将至”左轮从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拿了起来。“必然死亡”和“必然命中”的效果提升到了九次……
“这把左轮即使碎掉，也可以重新聚合出来......
“其他没什么变化......
卢米安用“魔镜占卜”的方式将“凛冬将至”当前的情况告诉了安东尼。
安东尼因梦境任务的附带奖励也得到了一个“旅者的行囊”，闻言松了口气，将左轮放了进去。
就在这时，他和卢米安听见了一声响亮的、悠长的“咕”。这来自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才吃了一半尸体，似乎就饱了。
他呆在那里，肚子内仿佛有一股气，时而撑起他的腹部，时而让胸口发出喀的声音。
他脸庞皮肤下面，则有数不清的虫子在蠕动，顶起了一个又一个疙瘩。
这一刻，卢米安等人都真切感觉到，有某种恐怖凶兽即将撕扯开路德维希外面那层皮囊钻出来。
路德维希的身体时而拔高，让皮肤出现一道道裂痕，时而膨胀，快把衣物也撑烂。
过了十几二十秒，他的状态终于平稳了下来，依旧是原来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知识教会的封印，质量有保证啊...卢米安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路德维希刷地望向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渴望。
“我要去海里，我要吃东西！”卢米安点了下头，抓住路德维希的肩膀，消失在了房间内。
迷雾海某处。
卢米安的身影勾勒于半空，将路德维希扔向了蔚蓝的海面。
路德维希一点也不介意，还在半空的时候就张开了嘴巴，
那嘴巴越张越大，到了后来，整个脑袋，整个身体，都仿佛成了嘴巴的一部分，而锋利的牙齿反射起灿烂的阳光。扑通一声，路德维希落入了海里。
然后，那里海水沉降，莫名出现了一个漩涡。
漩涡逐渐扩大，周围的鱼群不由自主地奔涌了过来，向着漩涡的底部游去。这些海洋生物成千上万，络绎不绝。哗啦啦，巨大漩涡的出现带动了这片海域的变化，四周的水流开始加速，远处则掀起了巨浪。
这海域的边缘有一艘吨位不小的蒸汽轮船经过，但在滔天波浪之下，依旧显得渺小。
船上的乘客都被不远处的景象吓得四处躲避，船长则吩咐船员，赶紧改变航道。哗啦！
有个巨浪拍了过来。
可这巨浪还未真正临近，就忽然凝固在了半空。
它迅速瓦解，每片碎屑都像是雪花或冰晶，映着阳光，美轮美奂。萨提坡那间公寓内。
完成初步搜查的芙兰卡使用出了“魔镜通灵术”。
她望向镜中的萨提坡身影，直截了当地展示起那枚图铎金币：“这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萨提坡被“愚者”先生“寄生”过，对应的信仰也被“嫁接”了，她现在不用担心“通灵”这位病教半神会遭遇什么污染。萨提坡脸庞苍白，表情呆板地回答道：“神的赐福。”
神的赐福...等等，你们的神哪来的图铎金币？这都在屏障内啊...芙兰卡追问道：
“通过什么方式赐予的？”萨提坡语速不快不慢地回答道：“先是伟大的‘病神’
给予了启示，让我们等在镜子前面，然后，金币就从镜子内掉了出来。”
看看，看看，这像是‘病神’的赐福吗？你说是‘原初魔女’的赐予我反而会信从目前看，‘病神’没有镜中世界相关权柄啊芙兰卡又问道：“除了你，还有谁有？”
“莫科西多斯。”萨提坡回答道。当时没找到啊...也是，莫科西多斯都靠腐烂的力量把自己分解成了病原体，身上所有东西当时应该也都烂掉了，分解了...芙兰卡又连续问了多个问题，未能得到有用的答案。
萨提坡也不知道‘病神’想做什么，只是被要求留在特里尔，耐心等待。这时，卢米安带着浑身湿漉漉的路德维希回来了。
“吃了有十几二十吨鱼虾，养不起了，养不起了。”卢米安“啧啧”说道。“这刚成了‘海怪’，胃口一下就有了数量级的变化。”
芙兰卡跟着感慨了几句，然后把通灵的结果告诉了卢米安，末了道：
“既然不是‘病神’亲手赐予，那可以占卜下这枚图铎金币是从哪里来的。”卢米安点了点头，接过了金币。
在涉及伟大存在的事情上，他相当谨慎，为避免危险，特意祈求了“愚者”先生的注视和帮助，然后才做起询问自身灵性的“魔镜占卜”：
“这枚金币上一个主人是谁？”这枚金币上一个主人是谁。很快，镜子表面浮动水光，变得幽深。下一秒，卢米安看见了一双眼睛，眸子幽暗到无光的眼睛。
这...卢米安脱口而出，沉声喊了一个名字：
“查拉图斯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