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赤霞漫天。
夕阳落在山谷间神庙的金顶上,柔和的光,显得这神庙无比神圣,令人不由安静下来。
神庙修筑在深山密林之中,是百年古刹,也是这里生民信奉的神只。
大黑天之下,还有新神。
新神旧神,互不相干,却又彼此干扰。
神只让人戒嗔。
嗔是怒。
是让人顺从,当神的顺民。
这是与九州全然不同的怪异的感觉,九州的神,是祖宗。
神干涉世事,却不干涉人事。
巍峨的神庙之中,并无多少信徒存在。
这高耸神像之上,生有裂痕,这是大黑天受创时引发的伤痕。
神藏在神庙里,他吞吐烟火气,使得神庙烟云笼罩,如梦如幻,仿若仙境一般。
自是一股浊气升腾而上,业障之力浑浊无比。
显然也是一尊邪神恶神。
如他这般的神只在异域很是常见,部族信奉的神只不同,大大小小神只多的是为人心所扰神性从而使其堕入魔道的邪神恶神。
“轰!”
宁静被打破,地面轻颤了一下,这深山古刹之前,顿有一道剑光横亘向前,剑光清澈且厚重,贴着地面,犁出一道长长沟壑,冲撞着一头半人半猪的妖怪。
那妖怪抵在神庙的柱子上,而后彻底死亡,连魂魄为未曾逃出,化为劫灰弥散于天地之间。
远方握剑之人缓缓走来,他身上闪烁一个“易”字符文,生出氤氲神光,笼罩着身躯。
他手中剑吞吐剑光,那一道打破安静的剑光便是出自他手。
“神?”白衡沐浴神光之中,歪着头看向神像中的沉睡的神只。
那神只修为也不高,在第三境与第四境之间,
从神像辨别出他的身形,寸许长的头发,仿若火焰般跳动,坚毅的脸庞,极具线条轮廓且古铜色的肌肉。
这尊神只从神像中走出,徒然看向白衡。
“九州来的炼气士?”
他用的是九州的语言,倒是令白衡有些诧异。
“大黑天说过,屠一位炼气士,能获得等量的权柄,你是第三境,我也是第三境,吞了你,也许我就能成为大黑天敕封的正神!”
他极为平静,而后脚踏实地,在他身后徒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法相。
那法相圣洁光明,出尘脱俗,仿若真正的神只一般,法相注视着白衡,而后张口道:“忍受!”
随意一句话,却让白衡似无法动弹一般。每当他想动弹之时,心中仿佛都有声音告诉他:“要忍”。
忍嗔怒。
因怒而嗔,因嗔而入魔。
“诡异!”白衡心中这般想。
而后就见他眉间走出阴神。
周遭浓郁无比的业障之力仿佛正在渗透阴神,将之转化为妖魔。
阴神面色如常,召唤纯均剑,以剑指天:“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轰隆!”
雷霆如雨,迈入第三境后,《神剑御雷真诀》仿若起了质变,雷霆骤然落下,生生将那法相轰碎。
法相之下的神只仿若在被雷霆淹没的瞬间湮灭。
而下一刻,骤然出现在白衡身前,他抬手朝眉心一点,一道白光射出,如火焰一般燃烧,仿若要摧毁泥丸一般。
“者!”
黄钟浮现,钟鸣响起,“者”字定身之用,瞬间那尊神只动弹不得。
手中白光继续向前,又听白衡念了:“临!”字。
“临”字停滞法力,法力停滞,连带着减慢了法术的速度。
白光被拉长,显得无比缓慢。
而与此同时,阴神回归肉身。肉身激荡,业障之力若黑烟般从身体中排出。
“伪神邪神而已,境界虚浮,力量不足,师兄说的果然没错,同境界下,能比你们五人!”
白衡轻笑一声,而后比了“列”字诀手印,顿时天地间跳动起紫色雷霆,紫霄神雷骤然落下。
将这邪神轰得七荤八素,最后一抹剑光了结了他的生命。
他的身躯皲裂破碎,彻底化为劫灰。
神像同时炸裂。
天边雷云散去,引来的注目也隐藏在黑暗之中。
在这荒原之中出现神庙,就意味着已靠近异族人的生活区。
眼前也无荒凉,变得明亮起来,夕阳落下之后,隐约还能看见远方跳动的篝火,篝火旁的生民在跳一种独特的舞蹈,用以沟通神只,寻求神只庇佑。
他们并无看见夕阳下消失的雷云,也许会在下一个敬拜神只的凌晨看见神像破碎,那时他们也许会慌张,但很快又会有新的神像被具象化。
也许只是土堆垒在一起,也许折木编织成神像。
想建庙聚敛香火,不知要花费多久。
过了今秋,他们也许就要在大雪飘零之前离开这荒凉之地,寻求一个水草丰饶的地方,好让部落的牛马牲畜和人能活过今冬。
若是活不过,就将尸体献祭给大黑天和其余的神只。
白衡像是旁观者,见证者他们将一个死去的老人丢在篝火旁,而后迁徙部落,驱赶牛马。
他们的尸体被天空盘旋的秃鹫叼去了肉,他们的骨,被黄鼠狼和真正的狼叼走。
虽然只是九月,但他们已然有迁徙的准备。
却不似九州生民一样储存粮食,白衡隐藏在云端之中,跟着他们来到了五百里边界之地,这是那道虹桥的极限,越过了这里,就彻底失去了昆仑的庇佑。
遥望前方,隐约可见的雪山在烟云笼罩中,想欲语还休的女子,充满着神秘之感。
雪山之上,仿佛有一只眼睛在俯瞰人间大地,那是一尊极其强大的神只,这是白衡在异域见到的第一个第四境的神只。
虽然只是远远观望,但依然能从那雪山之上升腾而起的清浊相间的气判断出来。
他似是在回应白衡的注目一样,天边云卷云舒,变化多端,云气聚敛,化作人形,是那神只的显化,愚民们跪下来,臣服于这神迹之下,认为是神在注目着他们。
神迹也不止于此,神庙中冰雪巨人从雪山之中离开,化作呼啸的风雪,没过多久便出现在白衡身前,一人一怪间距也不过一步之遥,这是五百里的分界线。
“贵客,山主令我迎你入山!”
冷风呼啸,雪花飘荡,冰雪巨人所屹立的云端之下,有些生民生生被冻死。
这诡异天气让他们暂时放弃迷信。
有些人嘟哝着说几句坏话,就被冰冻了冰雕,于是更多人往后退,逃离冰雪覆盖之地,
白衡不语,那冰雪巨人又重新重复了一遍:“贵客,山主令我迎你入山!”
“我若不去,你当如何?”白衡问道。
那冰雪巨人也不生气恼怒,自身躯中取出一根青翠的树枝,将之丢给白衡。
白衡接过树枝,而后一看。
“大椿神树?”白衡心中诧异不已。
这并非是尉长青本尊,尉长青与天一邪神被压制住,为紫霄神阵所封印于昆仑墟中。
这应是其中一道分身而已。
“若你不入山,则此物予你,这是山主的命令!”
白衡拿过大椿神树思忖片刻,而后问道:“山主是那一尊神只?”
“山主名唤祁连!”
祁连山神?
白衡看着眼前那白雪皑皑的雪山,有些诧异。
这便是祁连山吗?
祁连是匈奴语,代指天,所以祁连山在匈奴人口中,又称为天山。
大黑天并非是匈奴人的信仰的神,是天竺土生土长的神只,是释教中的神。
释教的萌芽,在九州春秋时期,大黑天是他们信奉的大自在天的分身。
但流传到此地,大黑天则成了代表天的神只。
祁连山神不在大黑天的统治范畴。
他是匈奴人的神只。
祁连山很长,但比之昆仑远远不如。
“那我就不去了!”
冰雪巨人有些诧异,原以为拿出这树枝之后,眼前这人会跟随他去往祁连山,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能够受祁连山神的接见,这算是一种荣耀。
但白衡却拒绝的很干脆。
冰雪巨人无奈,而后往回飞,在靠近神庙之地停留下来,祁连山神从神像中走出,他的身旁,还有让冰雪巨人厌恶的人影,匈奴人的大法师,通古。
“他不来?”
祁连山神发问,冰雪巨人点点头,后者莞尔一笑:“不来也正常,你辛苦了!”
冰雪巨人化作雪山之上的雪,覆盖在岩石巨人显化的山石之上。
“通古,大黑天如何了?”
通古有伤,恭敬地回话:“大黑天入侵昆仑,断尾求存,苟延残喘,山神若要驱逐大黑天,这就是机会了!”
祁连山神没有回复通古的话,转而问道:“通古,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缓缓回头:“引天竺的神进入此地,蛊惑犬戎人入侵九州,在内鼓吹战争,在外借刀杀人,我发觉我看不透你。”
“在你的操作下,大黑天入侵此地,蛊惑人心,鼓吹大小部落入侵九州,引的九州中的王派兵抵御,甚至是反攻异域,把我们都拉下了水,陷入战争的泥潭……”
大黑天也只是近百年才出现的神只,但他的出现,不消百年,便已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背后固然有通古的推波助澜,但另一方面,也有他们不作为而导致的结果。
而今已成掣肘。
“而这一次,你又将自己的底细暴露给他人,你又想做什么?”
“复辟周室而已!”通古朝祁连山神作揖。
“百年前我信,而今我不信!”
祁连山神拍了拍通古的肩膀,而后又化作神庙里,那辉皇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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