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蛇?”甘罗皱着眉头,听说白衡的描述,道:“我倒是未曾听说过渭河中有水蛇成精,而上岸害人的情况。”
“按理说应该不会出现如此事情才对,你来问我,我却是没有办法帮你。”
“而且,我还得压制杨爽的魂魄,也不可能出手帮你,不过却是能为你指明方向。”
甘罗表示自己无可奈何,他正在为杨爽压制体内即将离散的魂魄。
白衡早就将尸体的下半身交给了咸阳城中负责解剖尸体,以辅助查案用的令吏,让他们想办法将尸体缝合起来。
他们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尤其是在听白衡说要为杨爽更换内脏这种事情,更是前所未有,初次听闻。
更换的内脏是从死刑犯身上取出的。
更换的过程由几个炼气士从旁辅助,以木之元气全程护持,唯恐出了什么差池。
这些都是杨爽的朋友。
杨爽亦是贵族,他的祖上曾姓姬,后因地而被周天子更名为杨,更名改氏,于是成了杨姓。
天下间但也不是没有周天子的血脉在,攀关系起来,咸阳城中许多姓氏原先都是姬姓,再往上推个几百年,可能还有同宗同族的祖宗也说不定呢!
比起令吏的战战兢兢,白衡就显得随意很多。
他不懂医学,也不知道这些拼凑起来的内脏会不会引发并发症,但总得试试,一切就只能看杨爽自己的命数如何了。
尽人事,听天命。
当夜就在终南学宫摆起祭坛,开始施展招魂之术。
魂魄进入了杨爽的身体。
但因为身体残缺,而无法承载魂魄,最后还是甘罗出手,亲自将对方的魂魄镇压在肉身之中。
当然,也只能压制七天。
若是这七天内,他的魂魄不能依附于肉身,魂魄就会在人体之内消散,到那时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杨爽。
当白衡问及时,甘罗还在为杨爽压制魂魄。
“渭河中大小事宜,渭河河神应当知晓,你自己去见他,问清情况。若是渭河中真有害人的大妖,斩之,若是斩杀不得,可等待我手中之时了了,自会亲自前往渭河清除这些妖孽。”
渭河有河神?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只不过渭河河神在哪儿?
咸阳周边也没有祭祀渭河河神的寺庙,也没有香火之力存在,他几次经过渭河,还以为这大河之中不曾生出神明来,又或者生出的神明不居住在咸阳周边。
就依甘罗的话,渭河中存有河神,而且与他相熟相知。
见白衡一副茫然神色,甘罗从袖中取出一面海螺道:“吹响这海螺,就会有人来寻你,实在不行,把肥球带去也行。”
接过那只海螺,收入袖袍之中。
他去了藏书阁,带走了那肥球。
肥球就趴在他头顶,懒洋洋地打着哈气:“上巳节去过渭河吗?”
“自然去过。”
“那就去之前你们上巳节去的地方,去找哪里的舞雩台。”
舞雩台是向天祈雨的地方,巫师们会在那上面又唱又跳,说着谁也听懂的鬼话,用来诓骗帝王以寻求赏赐。
至从“焚书”事件之后,大批术士巫师被坑杀,巫师们的日子就开始走向下坡路,等到炼气士出现之后,巫师大多丢了工作。
不过这些巫师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他们建立的祭坛,有时是真的能联接神明。
若是碰到一些好神,还真能求出些雨水来。
这舞雩台上的鼓,据肥球说,这鼓声响起,会震动水中的某些东西,于是能让渭河河神听到。
不然就光靠一只海螺,若是运气好,那河神不在睡觉还好,能出现接引你入渭河,若是运气差了,它在睡觉,吹破天了也不一定能将河神唤醒。
但这面鼓可以!
白衡有些好奇:“上巳节也鸣鼓,河神岂不是也听到了?”
“不然你以为上巳节时祓除畔浴祈福,洗去灾晦之气的传闻自哪儿来的?”
“渭河河神会在那一天被人用鼓声惊醒过来,然后一看,便知晓是人间的上巳节,就会吐涎,涎水中蕴藏灵气,随水入人身,能去除人体沉积的秽物,也就是所谓的拔除……”
这其中竟还有这种说法?
只是吐口水这一点让白衡有些不适,不过细细想想,山神河神这样的神明多是集一方水土的灵气孕育而生的,它们所吐出的口水只怕也真能为人清理身体中的秽物。
白衡走上舞雩台。
这座由石头堆砌的台子经历了不知多少年风雨依然矗立不倒,日光下走入此地,甚至能看到这鼓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他上的平台,书虫胖球从白衡头上跳下来,然后用尾巴向他索取海螺。
白衡取出海螺,然后从那大鼓之下取出鼓槌。
鼓槌是骨头制成的,头部被人用麻布抱住某些不知名的材质。
白衡拿起鼓槌开始鸣鼓。
“咚!”
声音很响,传的也很远。
好在渭河边上没有多少人,不然白衡这行为只怕会被人当做是疯子。
鼓声响起的同时,传出“呜”的螺声。
白衡放下鼓槌,书虫依旧在吹螺。
声音悠扬悦耳,不久之后,渭河翻滚,河水覆盖脚下这片草海。
是河神?
白衡看向身旁的书虫,后者点点头。
这河神是只大乌龟?
这只大乌龟睁眼看向白衡及祭坛之上的书虫。
乌龟大概有三丈大小,比祭坛还要高出一丈有余。
“不是甘罗?”大乌龟瓮声瓮气地说着。
声音似乎带着一些轻蔑。
它的声音洪亮如钟,震的白衡耳朵嗡嗡做响,身旁的胖球仿若没有影响,跳回白衡头上,对着远高过他们的大乌龟说着:“甘罗有事,这位是陛下的师弟,寻你有事?”
只可惜看不出大乌龟的脸色如何,但声音也没了之前的轻蔑,变得有些恭敬起来:“原来如此,不知道这位小先生找我有何事?”
“老乌龟极为看重血脉与地位,一般的炼气士就算是第四境,他也是这个样子,若是没有陛下的名声,只怕你问什么他也不会搭理你!”书虫压低声音向白衡解释道。
“河神可知道昨夜渭河中有一蛇妖上岸食人之事?”
“是真的吗?”
那渭河河神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只不过看它的语气,是在问自己吗?
白衡刚想回话,而后就听见有声音从草海之中响起,而后白衡就看到有一块石头突然在地上滚动起来。
“嘭”的一声,那石头之上,突然长出了一个脑袋来。
“回禀神君,确有此事。”他一边说,一边让自己生长出其他部位来。
白衡只听得“嘭嘭嘭嘭”几声,石头一下子长出了四肢,像人一样朝渭河河神行礼,憨态可掬,
“真的?”渭河河神又问了一句。
“是真的,神君,我们也看见了!”草海上,有老鼠顶开头顶的草皮,露出一对对小眼镜对渭河河神说道。
“看来是真的了!”渭河河神于是张开嘴,从口中吐出一个小小的龟壳。
这龟壳通体雪白,上面满是裂痕。
这大乌龟拿着龟壳开始占卜,白衡有些诧异。
乌龟也是用龟壳占卜吗?
白衡曾听说过一个故事,说一只神龟被人抓到了,然后托梦于王,王醒后寻到抓龟之人,将神龟杀了,然后用它的龟壳来占卜,十分灵验。
若是乌龟能行占卜之事,为何占卜不出自己的命运来!
占卜之事,太过诡异,难知真假。
“还真有此事。”渭河河神推演了一会儿,而后睁眼看向渭河。
“只不过此事我却是管不了!”河神放下龟壳,无奈的摆摆手。
“为何管不了?”
“那大蛇原是渭河中一修为有成的妖怪,后来因为秦王修建阿房,占了它家,无奈只能携家带口逃到渭河附近,后来秦王又在渭河之上修建学宫,挖沟渠,引渭河之水入学宫,水漫过它家,它家中的幼崽被冲出水面,被人抓去杀了,虽然不是那杨爽杀得,但其中自有因果。”
“若是秦王不修阿房,学宫,它也不至于如此,然而不是,这是前因,后来杀人是后果,符合规矩,就算我是河神,也管不了它,更何况,它被你用雷法所伤,没个几十年恢复不了元气的,也无需担心它害人。”
渭河河神这般说道。
“因果不抵业障,因杀人而生业障,则该受罚,以示惩戒!”
白衡听出了渭河河神的言外之意,但他一步不退。
他想起学宫中法家之人问策时的说法。
可以根据前因后果而减缓刑法,甚至让你无罪释放。但该有的程序不能没有。
若是人与妖都依照所谓因果循环而肆意杀戮,那天下就乱了。
当以律法去衡量对错。
就算白衡觉得那只蛇妖没有错,但它也应该走完流程,有罪无罪不是他说了算,而是律法说了算。
大乌龟的声音带着愠色:“你搞清楚前因后果,若无前因,何来后果!”
“你也搞清楚因果不抵业障,不抵罪过,有罪就该审问。”
“你抓不住他!”
“我抓不住他,还会有人去抓它,直到抓到它为止!”
不能开这先河。
这大乌龟虽然愤怒,但也知道眼前这人不好招惹。
主要是因为书虫那一句陛下的师弟让它极为忌惮。
“那你自去抓……”大乌龟让出了一条道路。
“替我向河伯问声好!”
胖球看着大乌龟的背影换换说道。
大乌龟回头看了胖球一眼,没入渭河之中。
喜欢秦国炼气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