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没有想到,昨天夜里刚刚写下了拜贴,第二天天就见到了白衡。
只不过在卫尉衙见到的白衡,似乎不是什么好预兆。
尤其是看到白衡身后那气势汹汹的卫队之后,心中这种感觉就更发浓郁了。
左监王工,右监殷叵像两尊凶神一样站在白衡身边,于是白衡那看起来清秀的脸上似乎也带着那么一丝凶神恶煞。
至于身后的廷尉衙来的捕头们更是如此。
“你二人卫尉衙的卫尉丞!”白衡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卫尉丞只是秩比六百石的官吏,比较下来,官职比他低。
屠增与刘季连忙回话连忙回话。
“禀上吏,我二人便是卫尉丞,不知大人因何事来此?”
刘季答话,而一旁的屠增却回想起上一任的右丞犯事时的场景,只不过那会来的是自己人,而这回来的却是廷尉衙的人。
廷尉衙来这里能有什么事?
一瞬间,屠增心中思绪万千。
恐怕是出事了。
而且,还是与兵器库中的武器有关,莫非又有兵器丢失?
廷尉衙,兵器丢失?
这两者让屠增联放在一起,他便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杀人,或是伤人。
不管如何,用的必然是兵器库中的兵器,也就是官刀,官方的戈或者矛。
而一旁的刘季虽然也有心思,但毕竟他上衙时日才几天,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虽然心中不安,但也没有屠增那般严重的幻想。
向上吏行礼时,甚至还偷偷地看着白衡。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白衡,但总有一种感觉,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长相就不用说了,反正比他好看。
年纪也不大,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已是秩比二千石的卿,还是第十一等的右庶长,就不要说始皇帝赐字,还有可能是始皇帝的同门师弟这些零零总总的谣言真相了。
这几层光环加上他十七岁的年纪,就让人无法忽略这个少年身上耀眼的光。
白衡看了一眼刘季。
这位大叔为何一直这样看着自己?就好像认识自己一样,刚想问问,就被一旁的王工抢了先。
王工问道:“三十八年一月十八,这一天,出兵多少,收兵多少?”
屠增心中咯噔一声,看来是他想象的那般。
执刀行凶或是伤人。
只希望上头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屠增翻看卷宗,而后如实回答:“三十八年一月十八,出刀千二,甲六百,戈六百零……收刀千二,甲六百,戈六百零,无一损坏!”
看来不是十八日出的事。
那应该就是之前出的事。
“日出刀戈有什么?是每日都是相同数量吗?”白衡又问。
他的确不知道这日出刀戈数量是否有问题,总不可能去数吧!
“是的!城中城卫数量不变,那我们这里出入的刀戈也不会有波动!若是人数有变,也会留有记录!”
于是,屠增翻着册子指着某一处地方。
那上面标注了今日缺少了多少人,另外还有谁谁谁给出的证明,是死了,犯罪入狱了,或者是生病了,一切都有理有据的。
这也是他们的工作需要。
做卫尉丞,说轻松其实也轻松,出刀戈甲胄与收刀戈甲胄,要说麻烦,也就是清点数量时有麻烦,但不至于让他们亲自去点。
会有佐官去确定数量,所谓确定,他们用的都是取巧的法子,就比如戈,并排放置,就计一排十把,就只需要确定有多少排,就能确定数量多少,至于刀,甲胄,矛,盾也是如此。
佐官点了一遍,如果你不确定数量有无问题,也可以自己去清点一遍。
但如果佐官谎报数量,而你又没有去确定直接填报,那下场就是你和点算数量的小吏一起被判刑。
刘季的卫尉丞官职就是怎么来的,上一任右丞就是因为这样才丢了官职。
屠增应答如流,但身后已是冷汗直流。
“里面还有多少兵器?”
白衡问了他一句。
屠增急忙翻看着,计算一番之后得出了结论:“禀上吏,应有刀千六百零三,戈……”
屠增说完,左监右监就带着人进入其中,开始清点数量。
出来之后,向白衡摇头,表示无错。
白衡皱着眉头,看来这官刀不是从卫尉衙中丢的,于是,他取出了一把刀,摆在屠增面前:“替我看看,这是不是官刀?”
屠增看了那把刀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不是他这里的刀,若真是,那就麻烦大了。
虽然都是制式刀,但巡逻的的城卫和行军打仗的军人或是随时可能遭遇敌人攻击的守城之士用的不是同一种刀,一般巡逻的,用的都是普通的刀,这种普通的刀,大多来自于那些普通的匠人。
他们打造出来的刀很粗糙,虽然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之处,但只要稍微懂行,就会知道,他们用的刀,易折,易断,锻造简单。
毕竟只是巡逻的,负责街道秩序以及宵禁的,用不了那么好的刀。
所以,这些刀,多为残次品。
而那些守城,打仗的士兵们用的就不会是这种劣质品了。
真要用这种劣质品,那就是亡国的征兆了。
白衡从屠增的表情,就已知道了答案。
这的确是官刀,但不是这里的官刀。
“除了此处,咸阳城内可还有其他掌管兵器的地方?”白衡向屠增问道。
至于一旁的刘季,这家伙似乎什么都不懂,看来混日子的秦吏也是有的,而且数量不少。
“敢告于上吏,城中除了我处之外,还有郎中衙。”
白衡点点头。
卫尉衙,与郎中衙,都有掌兵之权,不过职责不同。
卫尉掌的是城内巡逻,以及部分守城之士。管辖区很小,不同于郎中衙。
而郎中衙掌管宫廷警卫以及城门警卫。
可以把它看成是羽林军,负责宫廷安全。
也负责咸阳城的安危。
他们负责的是始皇帝,以及城中数十万黎民的生死,所以,郎中衙下的军士配置都是最好的,而这些军人也是最棒的,多是从六国战争中幸存下来的百战不死之士,作战凶狠,都是敢死之人。
不过正因为是老兵,像兵器丢失,磨损这种情况极少发生。
毕竟,在战场上,这是救命和立功的玩意儿,看的甚至比自家老婆还要重要。
白衡从卫尉衙离开后,走去了一趟郎中衙。
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属官众多,大多和少府一样。
到现在为止,白衡也没搞清楚少府衙中到底有多少人,从他向下,如果算上基础小吏的话,就不止千人了。
一个衙里,就有千人,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而郎中衙也是类似。
他的属官有大夫、郎、谒者等等。
而大夫,郎,谒者又有属官。
大夫掌论议,有太中大夫、中大夫、谏大夫,数十人。
郎掌守门户,出充车骑,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数量比大夫更多了,还有车,户,骑三位将军,统管几千老兵,掌管宫廷安全,城门守备。
虽然名义上卫尉衙负责宫门屯兵,但这部分工作其实还是他们来做的。
而谒者掌宾赞受事,有七八十人,在郎中衙算是比较少的了。
总而言之,郎中衙人太多了。
而且脾气也没有卫尉衙的那般好。
白衡想问问话,然后就被脾气暴躁的中郎将赶了出来,碰了一鼻子灰。
王工与殷叵两人见着上官被赶出来,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见一样,白衡面一红,于是让王工与殷叵带着人先回去。
两人顾及自家上官的面皮,也没有多说什么,然后就走了。
白衡气不过,于是找来了蒙毅。
作为曾经的中郎将,而今的郎中令,他的话,还是有些用处的。
那中郎将于是下了命令,中郎户令,中郎车令,中郎骑令于是开始核查自家兵器。
最后发现,真丢了一把刀。纠其时间,然后发现,竟是始皇帝三十六年丢的。
一瞬间,那看管兵器的几位秦吏被下狱,都不用白衡抓,就直接被送进了廷尉的衙门。
线索断了!
白衡扶额,抬头望天。
这也太惨了吧。
好不容易有的线索,居然无处可查。
查到最后,还查出了郎中衙两年前丢了一把刀这种陈年旧案了。
恐怕那看守兵器的秦吏也不会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你现在该怎么办?”
蒙毅自然知道了那件事情。
不仅是蒙毅,现在整个咸阳差不多都知道了。
听说廷尉还被喊进宫里被始皇帝臭骂了一顿。
白衡也是头疼。
不过他可不怕廷尉骂他。
他只是兼任廷尉正而已,论官职,他与廷尉同阶,同为九卿。
九卿长官,皆是秩二千石。
虽说他的少府前面有一个代字,只是秩千石的官吏,但谁敢这么认为呢?
虽说白衡不在少府衙那边逛,大半时间都在廷尉衙里闲逛,但真正官职还是代少府令,而不是廷尉正。
“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呗!”白衡无奈的摇摇头。
他也很无奈。
虽然觉得是胡亥做的,但总不可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这就抓胡亥问罪吧,好歹是皇帝的儿子。
白衡很郁闷。
整整一天,算是在做无用功了。
天边已渐渐有了阴影,慢慢暗了下来。
白衡回到了廷尉衙,廷尉找了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好好破案。
白衡下衙之后,便敲响了那帮儒生住着的府邸的门户。
“先生可算来了!”见到白衡之后,那开门的儒生先是一喜,而后很是着急地拉着白衡进门,一边拉,一边说:“先生,淳于少荣被先生送回来之后便一睡不起,请了好多太夫来也无济于事,只说是淳于少荣魂丢了,先生烦请替我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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