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晋昌坊,大慈恩寺。
窗旁的几案上的香炉传来淡淡的檀香气息,月光从窗户投入,映照在精心打磨过的青砖地板上,仿佛白玉一般。
定惠和尚叹了口气,这屋子就和它的主人一样,礼数周全、善解人意、手腕灵活,但不改其内核的霸道,当初在故国与扶余丰璋饮宴时曾经听他这么评价过唐人:熊皮手套里的铁腕,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恰如其分。
身为中臣镰足的长子,定惠六岁就剃度出家了,这在当时的倭人贵族中很常见,从大陆而来的僧侣们在带来佛教的同时,还带来了各种精妙的学问。(当时大和民族的文化还处于萌芽阶段,被后世誉为日本民族的《诗经》的《万叶集》还要近一百年才完成,无论是皇族还是贵族都没有公卿化、文人化,其形象更接近于后世平安时期的那些东国武士。)
寺院就成为了倭国的文化和学术中心。无论是皇族还是贵族,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寺院向僧侣学习知识,年长后既可以成为宗教领袖管理寺院,也可以作为学问僧、外交僧来直接参与政治活动,还可以还俗。
而定惠就是作为倭国使团的成员来到洛阳的,并且得到了天子的接见。第一次会面总是美好的,天子礼仪性的询问了天皇是否安好和倭国的情况后,还让随行的虾夷护卫在朝堂上表演了弓术,虾夷随员的高超射术赢得了天子的赞赏,吩咐让其在馆驿居住。
接下来的日子是最快乐的,定惠以僧人和使团成员的双重身份四处拜访,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而最让定惠惊叹的不是各种奇妙的学问,而是洛阳城的宏伟——唐国人称其为神都,依照唐国的说法,洛阳城正好位于天下之中,是与天上的太微垣相对应,而太微垣正是天帝所居之处,因此洛阳城也应该是人间帝王的居所。
幸福总是短暂的,唐与新罗建立的反百济联盟迅速的改变了倭国与唐的外交关系,大唐天子傲慢的认为自己才是世界无可争议的主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像倭国这样的海外之国也不例外。为了避免倭人使团走漏对百济远征的消息,在敲定了远征计划之后的第二天,所有的倭人使团成员都被逮捕,然后送到了长安,幽禁了起来。
恐惧是一种传染病,每次传播到另一个人身上效力都会增大一倍。在幽禁的那几个月里,使团成员们在高墙之内,猜测着自己的未来,很多人认为唐人会很快把他们处死,即便不处死,也会终身拘禁或者流放到遥远的蛮荒之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回到故乡,见到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