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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德坊,京兆府狱。
刚刚过了初更,监狱的院子里就显得十分寂静,只有坊墙外不时传来值夜的更夫的梆子声。但是今晚的寂静同往日大不一样。黄昏前府狱中就来了十几名武侯,有的挂着腰刀,有的拿着木棍,坐在府狱大门里边的小耳房里,狱中用于审讯犯人的房间总是亮着光,不断有人出入。平日,有些常来送晚饭的犯人家属因为同看守都是长安人,相熟的可以放进来站在院中,有的还可以直走到监号的铁窗外边。但是今晚,送饭的人,不论大人小孩,一律被挡在大门外边,对他们递进来的食物还都要检查一下。
在后院一个单独的号子里,小油灯因灯草结了彩,十分昏暗,借助铁窗棂糊的麻纸上透过的月光,可以看出来屋中有一张小床、一张小桌、一只凳子,还有一个放在地上的木炭火盆。床上和衣靠着一个人,毫无声音,好像是睡着了。过了一阵,只听沉重的脚镣哗啦一声,这个人从床上忽然坐起,愤慨地叹口气,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一句话:“真没想到,我卢照邻竟有今日!”
这突然迸出来的话声很低,只能使他自己听见。他跳下床沿,用拨灯棍儿拨掉灯花,把灯草拨长。小屋中亮得多了。他又拿铁筷子把盆中的灰堆拨一拨,露出红的木炭,然后加上几块黑炭在红炭下边,重新堆好。火盆中露出红火,四室里也有点暖意了。他在斗室中踱了几步。每动一步,那脚镣就哗啦地响一下。他不愿听见自己的脚镣声,于是在小椅上坐下去,向监狱的高墙外侧耳倾听片刻,又重新陷入纷乱的思想狂潮之中。
卢照邻被关在牢狱里已经有几天了,由于他的诗名和世家子身份,他的待遇其实还是不错的,单独关押,还有火盆、床铺、一桌、一凳。但那天夜里周兴对他的说的那些话让他的心思愈发烦乱。在他入狱之后,唯一来看望他的只有那个家奴,那家奴把去王文佐府上求救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又偷偷把那几十贯钱给了卢照邻,说请郎君且放宽心,有王文佐王将军出面,早晚会把您救出来。
家奴的话并没有给卢照邻带来多大希望,他想王文佐虽然位高权重,在太子面前也颇有颜面,但自己与其也就是一面之缘。而且这次的案情颇为严重,更是牵涉到了皇后与宗室老臣们之间的斗争,卢照邻知道这可不是小事。他当初在邓王府中当典签时就曾经听说过不少关于皇后的事情,只要是忤了这位的意的,无论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都要置之死地而后快,自己被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十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