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妄在寺庙长大,一心向佛,可若真说七妄信仰真佛,到不如说七妄信仰师父。
那是他的佛,终其一生的信仰。
师父数十年如一日的年轻面容,他从不疑惑,他的佛,合该不老不朽。
他从未想过有一朝师父会离去;可师父当真是去了,他却也不曾伤心,不是不信仰师父,也不是伤到极致而无法落泪。
他只是无法悲伤,甚至大逆不道地为师父感到欢喜,欢喜于师父终于解脱。
火烧了一天一夜,师父的肉身早已化作烟尘,为师父收殓后,唯有留下两粒佛心舍利还有一颗沁血的珠子,七妄是认得那颗珠子的,他刚要伸手去捡,便化为烟雾附着在舍利子上。
除了自己却是旁人没有看见的。
明德住持与僧人为师父诵了往生咒。舍利供奉于佛前,师父的牌位则以方丈之名供在那间落了锁的偏殿。也是那日,年轻的僧人及香客才知高望的优昙法师竟然是虚空寺的悬虚多年的方丈。
*
七妄在师父圆寂第二日,便动身去了溪水。溪水平静,清澈见人,这条溪水曾唤桃花溪,桃花败后便只呼溪水,这是他从一个年迈的老人那听来的。
对岸的枯树很大,根枝盘错,年份深久。
七妄见过倾颜洞府外的桃花妍丽之美,却依旧无法想象出此树盛开的美况,花之国色怕是会遮了半边天去。
可如今,只余空枝。
七妄脚尖轻点,踏过溪水,取出怀中的那枚香囊,香囊很轻,他却是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的――是两缕青丝。
红线裹青丝,双人共结发。
在正对溪水处,他徒手在树下挖了一个洞,却不期然触到一块坚硬,待取出便是一方落了同心锁的匣子。钥匙则挂在了锁的边缘。七妄不曾思索便开了匣子,匣子里满满当当,一张张宣纸铺得平展,字迹娟秀飘逸,只扫了一眼,七妄便知晓是那位女施主的笔迹。与宣纸同时放着的还有一枚断了的长笛,不消多想,七妄便将那枚香囊放了进去,落锁。将匣子埋回,将土铺上。
做好这些,七妄便跪在原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打算离去。
而在七妄转身的一瞬间,那株枯败已久的花树竟似活过来了一般,一刹那,抽枝发芽,“啪啪”作响。
七妄闻声转身,看到枯树由枯槁到枝繁叶茂,再到鼓起花苞朵朵,最后花苞尽数开放。
花树之大,竟是遮了半岸,犹如粉色的云朵般,染红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