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赵正心中所想,却和赵硕南辕北辙。
从心底来说,赵正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矫情至死的人。他也不会想去学介子推宁愿抱着母亲活活烧死,也不肯下山帮重耳的光荣事迹。
但他学的军事工程学也教会了他许多道理,在这门学说里,虽然存在没有条件必须创造条件的极端例子,但最讲究的其实是因势利导、水到渠成。
一处毫无起伏的开阔地带,他适合造房子开荒挖渠种地,你若是非要在这四面透风的开阔地上建阵地,喜欢被人围着圈殴打,那便是违背了军事工程的原则。
大唐并不比后世,这个世界门第森严,阶级分明。普通草民想要跻身官僚门阀,其中艰难后世根本难以想象。举贤制虽然并没有完全废除,但在大唐想要正常爬,唯二的两条出路,一是读书科举,二是战场建功,这还都只是半条腿顶开了一道门缝而已,不举数世之余烈,想要跨步跃入上层阶级门槛,至少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赵正脑子不够用,字还写不全,更别说景秀文章、惊艳诗赋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至于战场立功,如今大唐国势衰弱,而且冷兵器战争样式对于赵正来说,陌生地像是古人开飞机,难度太大,还容易赔本。
古县丞跟着赵硕去凉州,那是老古有功名,有前途。赵正跟着去做幕僚,虽然可能会有出头之日,但前期也顶多做个没名分没编制的狗头军师,日常绞尽脑汁跑腿卖力,迎来送往跪舔各路神仙?
更何况是去修水渠,这种对赵正来说买椟还珠、毫无技术操作难度的活计。
那不是他的理想。
与其如此,安安稳稳地当个富家翁,多娶几个嫡妻,不行再纳几个妾室,生他十七八个大胖小子,不比皇帝来得逍遥自在?
两人在田里各想心事,却也比着赛似的不耽误农活,不大一会儿,一垄地便到了头。
“歇歇吧,殿下!”
赵正多日没下地干活,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赵硕也在硬撑,见赵正劝,便就坡下驴。
两人光着脚上了岸,赵正擦了擦脸上的污渍,然后帮赵硕也拂了拂他衣服上的湿泥。赵金玉早就让人送来了茶水,还搬来了一张毡子,准备了一些吃食。
赵硕也不客气,坐在毡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吃了些糕点,然后双手抱膝感叹道:“还是你单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赵正嘿嘿嘿地笑道,“臣其实许久没下过地了,这两下,差点要了小命。”